我非常欣赏我们泰州先贤郑板桥的民本情结,“衙斋卧听萧萧竹,疑是民间疾苦声,些小吾曹州县吏,一枝一叶总关情”。我觉得纪委书记尤其要保持这份民本情结。我做纪委书记的时候,工作再忙也要及时看、及时处理各类人民来信,认真接待来访群众。政府门口来了上访的群众,即使不关我们纪委的事,我也要让信访室的同志去看一下。我要求我们的纪检监察干部主动关心那些上访群众,对他们的合理要求多听一听,感受一下他们的疾苦。我为什么这样做?这不仅是我职责的要求,其实也是我的一段经历所致。
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,我也是一个老上访户。一个老上访户成为一个市纪委书记,这在全国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了。那时为了揭露摧残学生身心健康的几个罪犯,我与犯罪分子及庇护他们的“保护伞”进行了长达三年的艰苦斗争。写人民来信几百次、上访几十次,最后在中央和省市领导的关心支持下,才伸张了正义。我曾经以《上访》为题写了一篇小小说,记录了自己作为一个上访者的心路历程。
上访
不管事先怎样鼓励自己,但一想到这次将要见的“官”,他的心就止不住地怦怦乱跳。
下了公共汽车,他在一家商店玻璃窗旁,悄悄地拉了拉衣服,拢了拢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头发。不知怎的,他突然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疲劳感:紧张?害怕?或是既紧张又害怕?
他是一个农村小学教师,平时很少能见到比校长更大的“官”,更没想到因事必须上访市教育局局长这样大的“官”。他边走边默默祈祷,形同虔诚的苦行僧。
一路上,他总是忐忑不安:此行前途是悲剧?是喜剧?抑或悲喜剧?他觉得手上湿漉漉的,伸掌看,呀,竟是汗!
终于,他看到了那座楼——这就是他跑了很远的路来上访的地方, 他眼中闪烁着惊奇、惊讶、惊疑的目光。他后退两步,鼓足勇气——上!血在上涌,撞得耳鼓“嗵嗵”直响。他登楼就像在登山,空气稀薄了,血压升高了……终于,在三楼看到一块写着“局长室”三个字的小木牌。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(其实仅仅是几秒而已),他睁开双眼悄悄探头一瞥,只见屋内并不华丽,且仅有一人在埋头工作。他坦然了。这样,他这个乡巴佬教书匠可不必考虑鞋子弄脏地板的问题了。他嘴角一抽动,不自然地笑着而入。
那人笑吟吟地站起来迎他。这一笑,笑得他心情舒畅,神经松弛。所有的紧张、不安、担心、疲劳和狐疑都被这亲切的平等感的笑赶到爪哇国去了。“请坐。”接着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。茶水碧绿的,几朵茉莉花绽开花朵,美极了,简直像一幅彩色的立体画。他勇敢地正视着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领导。他中等身材,方脸,微胖,亲切的眼,笑微微的;外地口音,热情,和蔼,朴素;丝毫没有局长的架子,威严、派头远不及某些农村小学的校长。
一种信赖感突然出现在他心头。于是,他开始叙述他想了足足半年时间的话题……
在这篇小小说的结尾部分,我把那茶叶泡开的形象写得很美,心情放松了,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,故事也就结束了。这是我的一段真实经历,我相信,大部分上访者都有过同样的心路历程。
我常说对人民没有感情的人不能做纪检监察工作,作为职能部门的党员干部,如果我们不具备这样的素质,怎么能提高党的威信,怎么能了解群众的心声,怎么能解除群众的疾苦,怎么能践行执政为民的宗旨?